孩提时最盼望过年,那时没有手机鲜有电视,过年除了有好吃的打打牙祭、穿件新衣、放放鞭炮之外,最为欣喜的莫过于参与全年中耗时最长老少皆宜的精神文化生活——耍社火。
一进入腊月,我和姐姐便把压在竹篾席下面积攒了快一年的水果糖纸、卷烟盒纸拿出来,一张张小心翼翼铺平抹展,按图案色泽分好类,把铁勺烤在火炉上用白面汤烧制一些浆糊,然后开始糊墙面。“黄金叶”“牡丹”“玉兔”“大前门”“红双喜”等烟盒纸的颜色很亮,我们根据纸盒的数量设计好图案贴在炕墙周围。最终,一面富有新年气息和蕴含着吉祥平安、幸福美满等寓意的墙面就绕着炕周围出现了,过年的序曲就这样在喜庆中拉开了。
大年初二,哥哥要去给准岳父拜年了。一大早,父亲拿出数称(一个一两)来的点心、麻纸、点心封皮和纸绳,把十个点心(一斤)放在麻纸里按两列五排包好,外面放上嫣红的印有凤凰和龙的封皮,然后用纸绳交叉包扎好,包括媒人共四包。包好后装在帆布包里让哥哥去拜年,一再叮嘱不要弄坏了封皮。我和弟弟嘴馋,眼巴巴盯着父亲包扎完,总希望父亲包点心时剩下一个或两个来,可父亲算得很精准,哪里有剩的。
正月初七晚上,我们最为期待的社火正式开演了。傍晚时分,孩子们早早围在大鼓旁,排成队依次敲锣打鼓,鼓是可以轮流去敲打的,但锣有专人保管,只能由大人来敲。“咚咚锵”“咚咚锵”,年纪较长臂膀力量大的孩子总能一口气按照节拍打好长时间,年纪小的抡起鼓槌只几下就已经胳膊发困气喘吁吁,不得不让给别人,只有站在旁边欣赏人家打鼓的份。
晚上七点左右,社火队集合完毕,有拿彩旗的,有举高灯的,有掌矮灯的,有背筒子鼓的,有撑船的……在头人的吆喝下齐刷刷各就各位站好队形。待一切就绪后,开始走家串户演出了。每走到一家门口,众人会谦虚地齐唱“胡麻开花兰花花,我们的社火娃娃家,不会演来不会耍,大家亲戚别笑话。”曲子调子往往拉得好长,唱完后就会被主人点一把麦草火邀请到院子里演出。
在众节目中,最有趣最威风的是舞狮子,村子里社火队的狮子是六叔自己做的,用背篓和粗柳条扎成狮子头,蒙上红布,贴上一行一行的彩纸穗作为发毛,左右各挂上两串大铜铃铛,用麻扎织成长长的狮胡子。随着领狮人的吆喝,舞狮人做出翻滚、腾跃、跳转、匍匐等各种高难度动作来,两串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,舞者乐此不疲,看者津津有味。社火表演一直要持续到正月十六晚上,虽然每晚的演出内容大同小异,但大家百看不厌,不管大人还是小孩每天晚上都会跟着社火队走东家串西家。在那个年月,如果没有社火表演,就算不上是完整意义上的过年。
走亲戚是过年最主要的活动之一,在父母亲的统筹安排下,我们姊妹几个被分为两组,一组走舅舅辈,一组走姑姨辈。我们都爱抢着去走舅舅辈,因为他们基本住在一起,互为邻里,去他们家的话不需要走很多的路,而且外婆每次都会给我们偷偷塞很多糖果。而姑姨辈的因住地分散,不仅要走很多路,而且没有人给糖果。父亲总是很公平地按照一大一小分开我们,大孩子负责背礼品(大多时候是罐头),小孩子负责监督,生怕半路偷吃了罐头去不了亲戚家,每年让我们轮流走访亲戚。
后来,随着我们渐渐长大,农村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人们的物质和精神生活也进入了新时代,那些过年的情景在现在的生活中无法复制,但是却深深地留在了我们的心里。
肖进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