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灯红——中国·定西网

正月灯红

孙山

冬天总是那么漫长。北方大地，一片枯黄，好像睡着了一样。即使在南方，虽然树木还长着叶子，但它就像裹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衣服，看上去缺少了光彩。一元复始，正月到来时，总是让人对新一年充满期待，进而要庆贺一番。美食不可或缺，放几串鞭炮，提振精神，挂一盏红灯，心里便亮堂许多。

过去没有电，自然没有路灯，炕头油灯微弱的光亮穿不过高墙大院，所以，在村庄里行走，只有黑灯瞎火地摸索。平时在门口挂灯笼的，那应该是客舍酒家的事，是闹市里的事，与乡野无关。只有在除夕，砍两根柳条，扎成杠杆，小心翼翼地挂上红灯笼，看它冉冉升起，心情也随之涨潮。一枝蜡烛燃尽，再放下来，换上新烛，重新扬起。

高灯在风里摇摆，流苏在灯下飘飞，灯光在地上摇曳，主人的脸膛被映得通红，喜气洋洋。一川、一坡、一沟的红灯笼，星星点点，像在相互问候。仔细看，各家灯笼的光亮不尽相同，也许是因为灯笼的材质和光源不同吧。明年要挂一盏更亮的灯，是许多人藏在心底的打算。

有了电，灯笼就一样亮了。但样式千差万别，有些人家的灯笼十分精致，有些人家的灯笼粗枝大叶。现在可以从网上、从年货市场买到各种款式的灯笼，但它脱不了机制的痕迹，和祖传或亲手制作的相比，总会少一些韵味。

除了在屋外挂高灯，厅房门上也要挂灯，这样就有一种庭院深深、根深叶茂的感觉。如果老人不住在厅房，老人的门口也要挂灯，表明这里才是一家人的精神所系，祈愿老人身体健康。春节前，我看天气预报有雪，担心大雪封山不能与母亲团聚，就让侄子带去了一只宫灯，嘱托他挂在我母亲的屋前，没想到母亲夜夜看着灯笼在屋檐下转动，愈加思念得不成。

若还是不尽兴，就要办一支社火，在探灯、宫灯、蜡花灯、老虎灯上，贴上手剪的红花绿叶，祥云宝瓶，然后让它跑起来，让它舞起来，让它灵动起来。男人在场上挥汗，女人在风中赏灯，刹那间，世界就变得五彩斑斓，生活就变得红红火火。“八月十五云遮月，正月十五雪打灯”，一年四季，人们都在和天气较劲，也只有庄稼人，当双脚趟进冰雪的时候，仿佛就已经看到了收获的景象。

如果家里添了丁，一个孩子呱呱落地，或是在襁褓中啼哭，新年就真正有了新气象。那是一定要挂红灯的，灯影婆娑之中，感受喜气绕梁，喜气蹿上门楣。那一年父亲去世已五个年头，春节到来时，我又一次陷落在悲伤之中，但我悄悄地买了一盏大红灯，待我儿子出生时，含着泪把它挂在了阳台上。

我记得小时候过年，父亲一有空，就会从旧扫帚上抽几根竹枝，一边在煤油灯上烤，一边把它折曲成龙骨，再用麻绳扎住，糊上纸，贴上花，做成漂亮的灯笼，让我们兄弟姊妹玩。在孩子的心里，自己的父亲总是无所不能。现在，我也想给我的女儿和儿子做一个灯笼，可是我没有竹枝，也没有麻绳，困顿如我当年的父亲。好在窗外的烟花经久不熄，一盏灯笼已无关紧要。最为美丽的灯笼，其实就亮在心底。